中国医疗队长援非手记--千里追"凶"

“Dr.Fan，昨天又收进来一位子宫破裂患者，幸亏来的及时，急诊做了子宫切除，保住了性命，但孩子夭折……”

我明显能感受到在电话那边的Dr.George凝重的神色和不安的心情。

这已经是这个月马拉维卡姆祖中心医院第3例子宫破裂了！第一例，从近一百公里外的Salima转来，原因是头盆不称；第二例是首都利隆圭郊区患者，属于梗阻性难产导致；第三例由更远的Kasungu转来，原因明确，是由巨大胎儿加瘢痕子宫引起……

每一位患者的资料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循环放映，每个患者似乎都有充分的引起子宫破裂的原因，这些教科书上引起子宫破裂的标准病因是这些患者子宫破裂的真正凶手还是另有其因？在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之后我已经无法停下去寻根探究的念头。

这段时间我和Dr.George、Dr.Wezzie的工作之余一直在寻找这些患者子宫破裂的真正凶手。我们调出近期同样诊断的病人资料，从年龄、职业、居住地、个人喜好、工作、孕周、孕期检查、分娩情况、既往病史等等多方面进行分析，寻找千丝万缕的联系，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凶手”潜伏太深，如此深喉着实是对我们的考验。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更坚定了我们坚持寻找的决心，一定要为这些切除的子宫伸冤。

我反复的翻阅病历，询问接诊医生，了解院前生产经过。在走访了解的过程中发现这些病人转来之前不是在医院分娩的，均是在家里生产的过程中发现情况不好才急诊到医院来的。

在我仔细询问每一位患者的病史后发现，这些患者的宫缩都很强，明显超过了子宫肌纤维的耐受强度，量变到质变，发生子宫破裂是必然，这应该就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这么强的宫缩？难道这些病人都这么凑巧？病人是自发宫缩还是自己用了什么药物引起的宫缩?我的这些连环疑问引起了Dr.Wezzie的注意。“她们都服用了马拉维当地的一种草药，我们当地人一直用它引产，我们都不知道也没见过这种草药，现在只有年长的老人们知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让我立刻想起来蓖麻油炒鸡蛋，这个在中国曾经使用过的引产方法。蓖麻也是一直植物，服用蓖麻油后可以引起宫缩，所以产科应用蓖麻油引产，但由于它可以引起强直宫缩，剂量不好掌握，并且具有一定的毒副作用，国内临床上早已经停用了。难道马拉维民间使用的草药是蓖麻这一类的植物？这激起了我的好奇，决定要追查个水落石出，撕下这个狡猾“凶手”的伪装。

此时我很自然的想起到了我们医疗队的司机Honnest，一位地地道道的马拉维人，号称马拉维活地图和百科全书。Honnest在中国医疗队姆祖祖分队驻地工作，距离我们利隆圭医疗点四百多公里。他告诉我，姆祖祖是马拉维植物品种最丰富的地方，也是本地草药最丰富的地方。他不了解草药，但可以帮助我找到当地的老人，再找到这些草药。

很快，在Honnest和医疗队姆祖祖分队郭亚乐老师及李彦军老师的帮助下，我们在姆祖祖的一个原始村落，找到了当地的一位老妪，她多年来负责为村里的孕妇催生及接生，对这些草药了如指掌。她带领我们找到了这些植物，告诉我们这种植物叫做pigeonpea，当地人主要用树根、树叶及种子，用水熬后服用，可引起宫缩，但有时树叶剂量不好控制，用多了，比较危险。

当地人带领医疗队员寻找到药用植物

植物远观

带回驻地的植物样本

在征得当地人的同意后，我采集了一些样本带回，并且与国内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聂晓妮副教授及当地马拉维大学的植物专家Cajanus Cajan取得联系，初步确认为木豆，英文名即为pigeonpea。此时此刻，“凶手”终于现出原形。

经查找资料，木豆又称观音豆、树豆、三叶豆，生于海拔300-1600m的山坡、砂地、丛林中或林边，性味，辛、涩；平；无毒，利湿，消肿，散瘀，止血。中医以木豆根及种子入药，主治风湿痹痛，跌打损伤，衄血，便血，疮疖肿毒，产后恶露不尽，水肿，黄疸型肝炎。经文献检索，有关木豆的研究很少，还无其用于引产的研究的报道。但这就是我下一步展开研究的主要内容。

可能是由于地域的不同，造就了相同种属的植物，在化学成分上具有差异，在其药用价值上也略有或具有明显差异。在当地人的帮助下，中国医疗队的专家们初步认识了这种当地人用于引产的草药。我们在没有明确这种植物具体引起子宫收缩的有效成分之前，因剂量无法掌控，中国医疗队只能通过加强宣讲，建议当地人慎重及避免使用此种草药，充分认识此种植物的危害，建议患者到医院分娩，以免造成严重致命后果。只有通过反复宣讲，杜绝陋习和不良用药习惯，才能使马拉维在全世界高居不下的孕产妇死亡率缓慢下降。

2018年是中国医疗队援非55周年，也是中国医疗队援助马拉维十周年。中国医生在非洲大陆面临的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医疗卫生环境，面对的是与国内完全不同的各种严重致命疾病威胁。我们用自己的知识和技术，在帮助非洲人民改变着落后的卫生现状，用自己的行动践行着中国医疗队精神。我们是民间外交官，是中非友谊的桥梁。我们愿为中非合作添彩，愿中非友谊地久天长。

作者简介：樊江波，男，医学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共党员，西安交通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妇产科副教授，副主任医师，第6批中国援马拉维医疗队队长兼医疗队党支部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