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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时报:鲜为人知的麻醉医生
阅读提要
■别说在美国,台湾的麻醉医师收入也不菲,罗爱伦教授的儿媳妇是台湾人,她跟家里人听说她婆婆是大陆最好医院北京协和医院的麻醉医师,大家都认为她婆婆一定很有钱,罗教授给他们解释中国的医生收入不一样,真的没多少钱,他们还不信,一直以为罗教授是在装穷呢。罗教授说起这些,自己都乐了。
■外科医生是治病的,麻醉医师是保命的。病人做完手术,效果好,往往会感谢主刀医生技术高超,其实麻醉好不好,与手术效果也直接相关。早些年,嗜铬细胞瘤手术因为没有好的麻醉方法,麻一个失败一个,再好的主刀大夫也束手无策。
■麻醉医师事无巨细,手术前要对病人的各种健康指标了如指掌,病人也要详细如实地向医生汇报,任何疏漏都可能发生意外。即使是戴着假牙,抑或是有几颗牙松动了,病人不告知,术中都有可能牙齿脱落。
■一次与时间赛跑的手前麻醉,让在场的一位医生紧张得大哭起来,黄宇光说,这就是麻醉医师,要有鹰的眼睛、虎的胆量、豹的速度。做麻醉就好比开飞机,既要保证起飞,又要确保着陆。整个行程必须平稳!
受访专家
罗爱伦,北京协和医院麻醉科原主任、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英国皇家麻醉学院院士,曾任中华医学会麻醉学分会主任委员,现任《中华麻醉学杂志》总编
黄宇光,北京协和医院麻醉科主任、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中国医师协会麻醉学医师分会前会长,中华医学会麻醉学分会副主任委员、国家卫生计生委麻醉质控中心主任、国际麻醉药理学会主席
麻醉医生收入在美国医生中排第一!
最近这条微信传得很广,消息很快被美国Medscape近日公布“2014年美国医生薪酬报告”证实有误,麻醉医师薪酬最新排名为第六名,前五名依次为骨科、心脏病学科、泌尿科、胃肠病学科和放射科,尽管不是第一,第六名也让人有些好奇。今天让我们走进鲜为人所知的麻醉医生。
麻醉医师要内外科兼通
“确实,在美国,麻醉医师的收入始终排在前几名。”中国医师协会麻醉学医师分会前会长、北京协和医院麻醉科主任黄宇光听到记者问他这个问题,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美国杜克大学医学中心的李萍医生透露,美国麻醉科医师年薪平均差不多30万美元左右,但中西部可能高达40万~50万美元。而正式的CRNA(职业麻醉护士),平均年薪能有15.6万美元。当然门槛也高,不是所有医生都能考到麻醉医生执照的。
美国著名华裔麻醉学家李清木教授讲过一个故事:以前美国人也觉得麻醉医师薪酬太高,应该降薪。于是就有了一场非常热烈的电视辩论。绝大多数嘉宾,一边倒地支持给麻醉科医生降薪。这时,出席这次辩论会的麻醉科医生说了一句“其实我打这一针是免费的。”全场立刻安静下来,他接着说,“我收的费和我拿的薪水,不过是打完针后看着病人,不要让他们因为麻醉或手术出血而死去,并保证他们在手术结束后能安全醒过来。如果你们认为我钱拿多了,没问题,我打完针走就是了。”从此美国不再争论麻醉科医生工资是否太高的问题。
在美国,麻醉医师确实很受重视,北京协和医院麻醉科罗爱伦教授介绍,她先后有八名学生去了美国的波士顿马萨诸塞州总医院,那里是西方麻醉学的发源地,他们还不是大牌专家,只是相当于国内的主治医师,一个人工作收入就可以在美国过上富足的生活,爱人可以不用工作,在美国买了房子,孩子还上的是波士顿不错的学校,甚至有的把在中国的父母也都接过去了,这对很多年轻人是不可想象的。
别说在美国,台湾的麻醉医师收入也不菲,“我的儿媳妇是台湾人,她家里人听说我是麻醉医师,都认为我很有钱,我说中国的医生收入不一样,真的没多少钱,他们还不信,以为我在装穷呢。”说到这,罗教授都乐了。
“现在麻醉医师的收入比以前好多了,麻醉技术也进步很多了。”罗爱伦说起自己60多年前决定做麻醉医师感慨,“当时医院安排我做整形医师,我不愿意,林巧稚教授就给我做工作,说那就做麻醉医师吧,‘如果麻醉不发展,所有的手术科室都不要想发展。’”那句话让罗爱伦在麻醉专业道路上一走就是60余年。
“我常跟学生们说,麻醉医师是外科领域里的内科医师,也就是说麻醉医师要内外科兼通,自然比别的医生付出的要多。”罗爱伦教授说,年轻病人麻醉好做,因为他们一般没有太多的合并症,而年纪大的病人,合并的慢性疾病很多,有的还服用其它药物,如果了解的不透彻,很可能麻醉针一下去,人就没了。
早些年,嗜铬细胞瘤手术麻醉极富挑战,罗教授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国内外麻醉办法不成熟,最后我们找到了较为理想的麻醉办法,因此被评为英国皇家麻醉学院院士。不要小看手术麻醉,稍有不慎就会致人性命。”
要麻得过去更要醒得过来
全球每年约有2.34亿人次接受手术,大多数手术需要麻醉。“手术量大,自然收入也跟着高。”美国的麻醉手术根据不同的麻醉难度,收费由低到高,因为麻醉医师负责全院的手术,工作量大,自然收入也不错。
黄宇光介绍,现在各大医院还在通过提高周转率,提高手术量,麻醉医师的岗位缺口很大,当然风险和工作量也与之对等。
俗话说,外科医生是治病的,麻醉医生是保命的。以做同样一台手术为例,给40岁的病人做还是给80岁的病人做,对外科医生来说可能区别不大,而对麻醉医生的要求却不同;甚至是用同样的麻醉药物,多一毫升与少一毫升,效果可能有天壤之别。黄宇光解释说,“就像有些人戏称我们的工作是‘死去活来’,也就是说,既要给病人麻得过去,还要让他们醒得过来。”可为了能做好这个保命工作,我们可不是只在手术室打完针看着那么简单。
手术前一天麻醉医师会在下了手术台后,对计划第二天要做手术的病人进行术前访视,了解手术方式。当然,麻醉医生会来到床旁访视病人,对病情进行询问和评估,如是否有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哮喘等,是否吸烟、喝酒及既往的手术外伤史等。这时一定要主动详细如实地向医生汇报病情,这些都会影响到麻醉风险及方案制定。戴着假牙或有松动的牙齿,也应引起重视,提前告知麻醉医生,因为在全麻气管插管过程中,可能有牙齿脱落的风险,麻醉医生会注意提前做好保护措施。
另外,准备手术的你,也得努力配合医生做好术前准备,比如手术前6~8小时禁食水的要求是要不折不扣完成的,原因是饱胃病人在麻醉手术过程中发生恶心呕吐的风险增高,可能造成不良预后甚至发生威胁生命的并发症。比如,曾有产妇,上手术台刚做好麻醉,就开始不断呕吐。仔细询问,原来她婆婆说,不吃饭生不下孩子,还说,“你不吃可也不能饿着我孙子呀”!结果就给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点蛋黄。临床上就有些患者不得不被从手术台上推下来,延迟了手术时间。这样做,只因为必须避免患者手术后发生不必要的并发症,保证患者安全平稳地完成手术。
跟死神抢人,分秒必争
与内科不同的是,麻醉科是现场处理,处理得好与不好,效果都会立竿见影,这就要求麻醉医生思路清晰,技术过硬。即使是被认为很平常的一个手术麻醉,都可能出现很意外的情况。因此老话常说“只有小手术,没有小麻醉”。所以也就要求麻醉医生要用心对待每一例手术的麻醉。
黄宇光主任说起了自己前天的一台手术:一台右颈动脉瘤的手术,在手术还没开始的时候,动脉瘤就破裂了,患者生命岌岌可危。一位医生牢牢地按着右颈动脉出血口,可颈部血肿已经造成严重气道梗阻,患者呼吸困难。此时,麻醉医生必须进行气管插管,挽救生命。可开口后发现,气道水肿严重,管子根本插不进去。好不容易插进去了,还是食管,只好退出来,可这时候心电监护仪已经在不停地报警。
怎么办?此时整个手术间内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麻醉医生身上,耳边不停地响起了“滴滴滴滴……”的监护仪尖锐的报警声,可谓万众瞩目,麻醉医生瞬间感到压力巨大。
那如果选择经鼻插管呢?虽然口腔插管是首选,因为管子能粗一些,呼吸阻力就没那么大,可现在患者的生命特征都在消失,也只能背水一战,试一下吧。结果,没有成功,患者命悬一线,麻醉医生需要采取紧急措施。“滴滴滴滴……”报警声不停地在提醒你,生命在消失。
跟死神抢人,分秒必争。还是从口腔插管。这时候,患者的心跳、血压、血氧饱和度还在降。没有一例完全一样的麻醉,每一例麻醉都是新的。这个时候,作为麻醉医生,即使聚光灯都在你的身上,可你也无暇顾及周遭的环境,你的眼里和心里想的都只是这个患者,如何尽快插管成功。就在病人的血氧饱和度没有数值了的那一刻,还好,口腔极其靠左侧感觉到一个空隙,试了一下,冒了个气泡,原来气管发生了严重的偏离,顺势将气管插管插进去了。生命体征随即恢复,接着是麻利的固定。
“一直站在我身旁的女大夫激动地忍不住哭了,这就是麻醉医师,要有鹰的眼睛、虎的胆量、豹的速度。”黄宇光主任感慨道,做麻醉就好比开飞机,既要保证能够起飞,又要能够着陆。起飞、飞行和着陆必须平稳!”
人体的复杂性决定了麻醉的风险性和挑战性,然而,机遇与挑战并存,麻醉医生因此在重危患者的抢救方面练就了过硬的本领,占据了专业优势。这也大概是为什么有的外科大夫会说,只要麻醉医生在手术台前一站,就能使在场人员顿感心里踏实,这就是麻醉医生独具的气质与风度、也是每一个麻醉医师特有的性格和魅力。
麻醉师眼睛不离开病人
在麻醉行业里流行着一句话:病人不痛,他会忘记你;病人痛了他会一辈子记住你。所以麻醉师都宁愿让病人忘记。所以很少有人去了解麻醉医生。
病人术后感谢医生,大多都是主刀医生,“医生啊,你的手术做得真好,一点都不疼!”其实,您可能真是谢错人了。因为做手术,让你活着、不疼,都是麻醉医生在背后默默工作。
可人类文明几千年,追求无痛手术和无痛生活起步还是很晚的。黄宇光主任讲了一个故事:居里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大家都在为她庆祝的时候,她却很痛苦,她说“我又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来受疼痛之苦了。”这就是在没有麻醉之前的生活。那时候做手术,要七八个彪形大汉按着来做手术;后来呢,如果是下肢手术就用一个紧箍,让下肢缺血麻木,感觉不到疼痛再手术。直到1846年10月16日,美国波士顿麻省总医院的牙医Dr.William Morton首次将乙醚成功地应用于手术麻醉,创立了麻醉学科。
解放初期,包括北京协和医院也是外科大夫自己先打了麻醉,再去做手术,这样很不安全,后来,麻醉都是由护士或技术员来做,或是一些外科医生转行来做麻醉,直到1983年才有正规的大学毕业生加入麻醉学科。
即使到现在,提起手术室,人们的第一印象还是很冰冷,其实手术室里没那么恐怖,医护人员们穿的都是无袖手术服,麻醉医生有时还会给病人播放音乐,患者如果行全麻,睡过去的最后一眼的印象是麻醉医生,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麻醉医生;患者如果行半麻,也是麻醉医生在手术过程中经常跟患者聊天缓解紧张。如果是胸、腹腔或者下肢手术,握着手术刀的那些医生们在隔布的那头专心致志地给患者手术,只有麻醉医生站在患者头侧。如果患者是清醒的,随时跟你问疼问暖的那位医生就是坐在你近旁的麻醉医生。
黄宇光主任介绍,手术室里麻醉后的患者也都是各不相同,有的患者手术过程中睡睡醒醒,一直到手术结束。有的患者呢,虽然不疼,却也可能因为紧张而呻吟,但只要有医生的话语关心和安慰,他们就会感觉不那么紧张了。因为麻醉医生知道,任何监测仪器都不能代替麻醉医生的临床观察,麻醉医生的眼睛永远都不离开病人。
采访结束的时候,黄宇光感慨,一直以来,学术界都认为麻醉始于西方,可去年一次国际会议上提到了,在公元145年~208年,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叫华陀的人,他的“麻沸散”是人类所知最早的麻醉剂。作为中国人,那一刻心中充满自豪。(记者 李桂兰 郭 晶 2014年06月23日健康时报第03版))